“怪兽”沃尔玛：从拒建工会说起
它在全世界有一个绰号——“怪兽”，以它的快速发展，成为侵袭其他零售企业的洪水猛兽；以它的特立独行，在全球范围内，它拒绝组建工会。 你做得不好，入不了沃尔玛的法眼，你就很难进入消费者的视野。你做得差不多了，沃尔玛就是你的牢笼，等待你的就是“天天低价”的号令。“制造商所能做的第二糟的事情是与沃尔玛签约，那么第一糟呢？不签！”一家美国咨询公司为沃尔玛留下了这样的格言 全球十个国家开设了超过5000家商场，员工总数160多万，每周光临沃尔玛的顾客近一亿四千万人次；2004年沃尔玛全球的销售额达到2852亿美元，连续多年荣登《财富》杂志世界500强企业和“最受尊敬企业”排行榜；1996年它进入中国，目前已经在全国21个城市开设了45家商场，在中国现有员工超过2.3万人，在华的总投资额达16亿元人民币，创造了超过2.3万个就业机会，累计纳税逾14亿元人民币。这一系列辉煌的数字，记录着沃尔玛作为500强首位的荣耀和风采。 沃尔玛中国“工会危机” 虽然有着全球500强之首的荣耀，但说实在的，沃尔玛在中国一直感觉到很憋气，因为在中国，这位世界零售业的老大一直被老二家乐福压着。在中国消费者的心中，它的认知度远不如家乐福的高。在中国，沃尔玛无论在成长速度上还是效益上，都与家乐福有一定差距。去年年底，在中国商务部新排出的中国连锁经营30强企业中，沃尔玛已经由2003年的第16位下跌至第20位，而家乐福已排名第5位。 去年年底，沃尔玛终于超过家乐福“知名度”。不过，这次的出名却让它感觉到难受：屡屡拒绝在中国组建工会，终于被中华全国总工会圈定为“重点攻坚对象”。 去年10月26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在执法检查中发现包括沃尔玛在内的一批在华外企长期不建工会。全国总工会随后表示，沃尔玛不建工会违反了中国工会法，有可能对其提出起诉，这一消息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但被指责方沃尔玛中国公司一直未表态。随后在媒体的追踪下，人们才发现，中国要求沃尔玛在中国依法组建工会之路走得如此艰难。 据了解，沃尔玛百货有限公司自1996年进入中国以来，40多家分店均未建立工会组织。深圳、大连、昆明等市总工会工作人员曾分别与沃尔玛进行接触，但各地沃尔玛均摆出不合作态度，抵制组建工会。理由是：沃尔玛在全球都没有组建工会的惯例，在中国也不例外。据深圳市总工会反映，他们数十次与沃尔玛中国总部联系未果，与沃尔玛中国总部接触困难很大，沃尔玛总部经常以经理不在内地为由推脱，有时即使找到领导，也得不到正面答复，多方努力无果后，深圳市总工会领导约来深圳市委领导亲自登门拜访，沃尔玛在礼数周到的接待过后，依然没有明确表态。 此间曾不断出现插曲，如2002年，沃尔玛当时考虑在深圳设立全球采购中心，媒体开始传言，说沃尔玛因为上海市*府提出的“组建工会”等条件而决定暂时不进入上海市场。为了争取沃尔玛在深圳的进一步投资，顾及到*府招商引资的要求，深圳市工会组织这一年基本停止了劝说沃尔玛组建工会的努力。而南京沃尔玛开业以来，当地工会6次上门提出组建工会要求均遭拒绝。据悉，沃尔玛不建工会的理由仍然是：沃尔玛在全球都没有组建工会的惯例，在中国也不例外。 中国工会组织并不同意沃尔玛的这种说法。全总认为，职工参加和组织工会是法律赋予他们的权利。根据我国《工会法》第三条规定，在中国境内的企业、事业单位、机关等以工资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的体力劳动者和脑力劳动者，不分民族、种族、性别、职业、宗教信仰、教育程度，都有依法参加和组织工会的权利，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阻挠和限制。中国职工参加和组织工会的权利，神圣不可侵犯。沃尔玛应该遵守中国法律规定，尽快组建工会。 但沃尔玛在全球都保持着倔强的不合作态度，我行我素，无视我国的法律规定，以种种借口阻挠建立工会组织。 对沃尔玛进行了长达5年追踪采访的《华尔街》调查研究部门鲍勃·奥尔特加给世人描述了这样一个沃尔玛——“在美国，任何员工要是想组织工会，或者从事一些其他‘不正当’的活动——就像成千上万的临时工所做过的那样，比如讨论他和她的报酬，那么，你就会在眨眼间被踢出这个‘大家庭’。” 自2001年9月以来，沃尔玛28次遭到了美国“国家劳动力关系委员会”（NIRB）的投诉，该委员会认为，沃尔玛从事了反工会活动，如解雇有接近工会嫌疑的员工。 业界普遍认为，沃尔玛拒绝工会的真实理由是成本控制。按中国工会组织的要求，工会会费是职工工资总额的2％，由工会组织管理，其中60％以福利形式发还职工，40％用于支持各级工会组织的工作，其中约5％上交全总。同样是拿出钱来，是以公司福利名义给员工，还是借助工会给员工，沃尔玛自有选择。 随后，全国人大常委会工会法执法检查还提到，部分跨国公司在我国的企业无视我国法律，公开抵制组建工会，沃尔玛、柯达、戴尔、希捷、三星等知名跨国公司被公开点名。中华全国总工会也态度鲜明地表示，“任何坐落在中国土地上的外商投资企业及私营企业，都应该按照中国的法律建立工会组织。” 有关媒体报道后，沃尔玛在中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上至*府高官，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对沃尔玛在华不设工会的事件耿耿于怀。 在这种压力下，沃尔玛采取了迂回战术。2004年11月，沃尔玛回应说之所以没有组建工会是因为没有工人提出申请，并说如果有员工提出，沃尔玛会尊重他们的意见，并履行工会法所规定的和义务。 是中国的法律还是沃尔玛的“商业规则”最终占上风？至少短期内很难预测中国与沃尔玛关于工会的这场较劲会如何告终。但人们充满疑问的是，沃尔玛为什么敢冒违法之大不韪，在中国拒建工会呢？ 也许这样一组数据更能说明问题。目前，沃尔玛在中国20个城市开设了40多家商场，在华的总投资额超过16亿元人民币，累计纳税逾11亿元人民币，拥有两万多名中国员工。2003年，沃尔玛通过直接和间接的方式，在中国采购了达150亿美元亿美元的商品出口到10个国家的沃尔玛商场销售，占我国去年对美国出口额的16.2%，出口额占据中国对美国出口额总数的七分之一强。正是在这种强大的业务支持之下，沃尔玛才有了公然和*府讨价还价的筹码和底气。沃尔玛明白，中国*府不会对这么大的一个出口商贸然采取比较激烈的手段，中国*府一定会给他一个与之进行博弈的时间，沃尔玛要尽量争取较长的时间来进行周旋。 跑马圈地中国零售业 虽然说沃尔玛对中国组建工会的要求很是伤神，但这头“来自阿肯色州本托维尔的怪兽”丝毫没有放松挺进中国零售行业的步伐，迅速在中国内地跑马圈地。按照WTO的承诺，去年12月11日，我国零售业对外资全面开放。至此，外资零售业巨头在中国的开店策略也开始发生重大变化，不再是单纯的省会城市，已经开始更大范围的扩张。据悉，沃尔玛百货有限公司今年将落户江苏扬州，预计项目总投资3000万美元，规划建设6.5万平方米的大型综合性卖场。此外，沃尔玛无锡店也将投资7000余万元，营业面积超过2万平方米。 沃尔玛在扬州、无锡开店只是进*全国众多二三线市场的一个信号。此外，沃尔玛有意向进驻的城市还有泉州、漳州、杭州、绵阳、鞍山等地，数量达20多家。沃尔玛的布点开始从一级城市向二级城市转移。其中国总部公关部负责人透露,由于二级城市数量远大于一级城市，又有旺盛的需求，沃尔玛很有可能通过收购其他企业现有点来实现快速布阵。 虽然说去年12月11日，零售业才对外资全面开放，但在此之前，大多数的外资商场、超市已经通过违规操作或打*策的擦边球完成了布局。2005年是中国零售业对外资全面放开元年，外资零售的凌厉攻势似乎难以阻挡。而在开放不可逆转的趋势下，受到严重挤压的本土零售企业，需要的是*策的保护伞还是其他救命良方？ 连续多年，两会期间总是传出“限制外资零售巨头、保护民族流通产业”的相关提案。从几年前全国*协委员、民营企业家张宏伟对零售产业的“盛世危言”，到去年湖南步步高老总王填等8位人大代表建议商务部针对外资零售发起“产业损害调查”，如今“深受其害”的全国人大代表、杭州娃哈哈集团总裁宗庆后又提起了“零售商超立法”。这些内资企业的老总甚至称，流通业是一个国家的经济血液和命脉，外资对零售业的全面控制，意味着民族流通业的全面溃退。 国内零售业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谁具备了规模经济，谁就会统治整个渠道。家乐福在上海开张了第二家分店，一个月之内，其周围5公里内32家中小超市、百货商店的营业额下降了50％。平均每家外资零售企业开业后，有3家较大规模和30多家中小型国内零售企业关张。外资零售巨头冲垮了国内众多的中小零售商。本土零售业面临艰难处境。 麦肯锡几年前曾悲观预测：“在未来3至5年内，中国零售业60％的零售市场将由3至5家世界级零售巨头控制，30％的市场由国家级零售巨头控制，剩下10％的市场零头则掌握在区域性零售企业手中。” 防着沃尔玛们 在沃尔玛工会危机还没有散去之际，人们在今年2月份就发现了一个迹象。那就是作为零售巨头，沃尔玛和家乐福在中国区进行了一系列的高层人事变动。这种快速攻防变阵被看作外资零售巨头掀起新进攻阵势的启幕。 没有人怀疑，在去年12月11日，外资零售商在国内投资企业的股权、开店城市及单个城市开店数量等三个方面所受限制已全部解除后，两家零售巨鳄势必会在这一年加速圈地扩张，尤其是沃尔玛，在亚洲深陷亏损泥沼，他们无疑希望通过在中国的努力，扭转其在亚洲市场的局面。经过多年苦心积虑，储备力量，正是到了该发力的时刻。 有消息透露，未来3－5年，沃尔玛将在中国增开50家店。目标将集中于北京、上海、广州三大城市。今年的预计开店数量仍是10到15家店，二级城市战略也仍然继续推进。据透露，沃尔玛已在开展布局江浙两省二级城市前期调研及申批工作。 沃尔玛还投资7亿元在深圳福田开工建造新的全球采购中心，预计2006年10月全部完成，2007年入驻。沃尔玛集团将以此为基地，再向全球延伸20个采购据点。一两年内，沃尔玛将停止采购外包，并将年销售额1900亿美元的商品全部交给位于深圳的全球采购中心及其所属的采购络负责完成。 在调整战略的同时，沃尔玛也在积极寻找新的利润点，目前已向广东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递交设置乙类处方药零售专柜的申请，企图在超市内卖药。 就在以沃尔玛为首的外资零售业在中国跑马圈地正欢之际，对外资零售业保持警惕的声音也从未停止过。人们担心，一旦外资零售业控制了中国流通领域，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种担心首先来自沃尔玛们的拒绝组建工会的启示。在沃尔玛“工会危机”中，我们看到沃尔玛并不孤独，在其身后有一批拒绝组建工会跨国企业的身影。跨国公司在任何国家设立企业，理当接受该国法律的约束规范。我国法律明确规定所有在中国境内企业必须依法组建工会，那么为什么跨国企业敢挑战我国法律的尊严呢？而更令人深思的是，在这些跨国企业中，除沃尔玛之外，还没听说过其它的跨国公司在自己本国也拒建工会的消息，为什么他们一到我们的国土后，就敢冒违法之大不韪呢？可以说，这与一些地方不惜以牺牲职工权益为代价，想方设法引来、留住投资，“宠坏”了一些外资公司的德性有关。一些地方*府生怕那些投资飞走了，对这些公司除了许以种种优厚条件之外，还对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侵犯职工权益的事件或充耳不闻，或轻描淡写，或包庇袒护。正因为如此，一些外资公司才敢为所欲为，以肆无忌禅地侵犯职工权益来换取巨大利润。 正是在地方*府这种近乎纵容的*策指引下，沃尔玛们才得以在中国随意突破*府制定的开放底线，在全面开放之前就已然完成对中国的布局。而正是在这种纵容之下，我们对这些跨国巨头能否很好地保护劳动者的权益并不抱乐观的态度。近年来，在华外企老板强令中国工人下跪、对工人进行体罚、窥探、搜身等侵犯人权事件屡屡被媒体曝光，就是一个很好的明证。去年，许多媒体也报道了沃尔玛的供货商在沃尔玛低价的压迫下严重侵犯员工权益的丑闻。 中国拥有世界上最为廉价的劳动力，尤其在零售行业，廉价的劳动力更是俯拾皆是。但专家指出，跨国厂商认为中国劳动力价格便宜，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假象，在很多沃尔玛的货源工厂，工会、保险、劳动保障等因素并没有计入成本，而这部分成本则由中国传统的社会体系来支付。比如在农民工在工厂工作，其养老不是由资方承担，而是依靠中国农村传统的“养儿防老”、“存钱养老”的体系。这是外资对中国的“隐性剥削”，同时对中国建立社会保障制度也极其不利。 曾经有经济学家指出，中国这种以廉价劳动资本为核心的竞争力是一种贬值的核心竞争力，其实现是建立在广大劳动者长期的低质量生活水平的基础之上，如果不建立相应的工会保障制度，很可能会造成投资者恶意损害劳动者的权益，引发劳动者的强烈不满，进而形成社会动荡。 而沃尔玛们在中国的高歌猛进更应该引起人们担忧的是：外资全面控制中国流通业，从而控制中国的经济命脉。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有专家预言，随着沃尔玛挤身为全球五百强之首，标志着“一个制造商一统天下的时代已经过去，一个零售为王时代正在来临。” 如果沃尔玛按照现在的速度发展，不出十年，将成为世界上第一家资产上万亿美元的公司。 首先感受到沃尔玛“怪兽”威力的还是中国的制造业，2004年沃尔玛在中国的采购量高达180亿美元，越过很多国家高踞中国第八大贸易伙伴。有人说，“Made in china”正逐步演变为“Made for walmart”。近期看，沃尔玛似乎是“中国制造”走向世界的强大帮手，但长期来看却可能彻底把“中国制造”压制在一个狭小的空间。由于中国制造的先天不足，缺少技术开发能力和产品创新能力，在沃尔玛的节奏下，很多企业设想的先做加工有了积累之后再做发展的发展路线就会被半路切断，只能在沃尔玛的压力下优化流程，提高效率，降价降价再降价。 国内一知名企业CEO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忧心忡忡地谈到，最让他担心的不是那些高科技的公司，也不是那些老牌制造企业，而是一个能够把触角伸到世界每一个角落的销售企业——沃尔玛。你做得不好，入不了沃尔玛的法眼，你就很难进入消费者的视野。你做得差不多了，沃尔玛就是你的牢笼，等待你的就是在沃尔玛“天天低价”的号令下臣服。 沃尔玛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它遍布全球的销售能力吸引着大量的供应商不得不加入沃尔玛的供应商的行列，然后在“黑洞”里面压缩再压缩，直至把自己压垮。《中国企业家》杂志对国内近200家企业的调查显示：虽然有2/3的制造企业坦承，沃尔玛的采购价格偏低，虽然他们也明白一旦进入了沃尔玛的供应链，就会在沃尔玛“天天低价”和“平衡术”的压力下陷入降价再降价的怪圈，但明确表示不愿与沃尔玛合作的中国制造企业为零。 在墨西哥连同加拿大和英国，沃尔玛都已利用自己的强大展示了自己的影响。店堂面积巨大，分门别类，从衣服、食品、医药、珠宝化妆品，到汽车零件、五金工具，沃尔玛超级中心甚至有种类齐全的生熟肉类蔬菜食品部门。包揽了所有生活必需品，也就包揽了人的生活。所以沃尔玛的影响，事实上已超出了零售领域，成为塑造生活方式的一部分。沃尔玛的残酷不仅驱逐了小零售商，也在驱逐它所进入的每一地的文化。 我们不得不防着沃尔玛们！ （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