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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5/5/13 17:09:00

记者

翟星理编辑

赵孟1

大牛死得很突然。头一天晚上,他打电话问辣椒有没有空一起打麻将,辣椒说生意不好,几个活儿他要亲自盯着。

辣椒挺羡慕大牛,他过上了重刑犯出狱后所能想象的最完美的生活:入狱前生育的儿子走上正道,在沈阳有稳定的工作;出狱后谈的女朋友即将和他举办婚礼;他在沈阳买了房子,刚还清房贷。

大牛和辣椒曾是狱友,如今是一个圈子的朋友。按规矩,他们相互不打听入狱的罪名。圈子里的人只知道,大牛是黑龙江人,二十岁出头犯下重罪,被判死缓,服刑近20年,年出狱时已经年满42岁。

入狱前,他们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出狱时已人到中年。他们决心痛改前非,希冀融入社会,但并非易事。

公开信息显示,从年到年,多个城市曾统计刑满释放人员的重新犯罪率,数值多位于6%至12%之间。广东省惠州监狱提供的数据显示,年至年的名刑满释放人员重新犯罪率为10.25%。

70岁的付广荣退休前是辽宁省政府法制教育中心主任。她帮服刑女犯抚养孩子,后来成立公益组织,也帮重刑释放人员找工作。年以来,多个重刑释放人员来沈阳投奔付广荣,求她介绍工作。经她介绍,不少求助者找到了工作。

漫长的高墙经历,让他们在出狱后构筑了一个半封闭的小圈子,相互依存,彼此照应。常年对这个群体的热心付出,使付广荣成为这个圈子中特殊的一员,也见识了他们“做个好人”的层层障碍。大牛突然离开后,付广荣感叹:“都是一群苦命人。”

但她始终没有放弃过。

死于婚礼前

大牛出狱后并没回老家,一直在沈阳打工。他能吃苦,刚出狱便在沈阳的建筑工地打工,工头一天开价元,他干得比别人都多,一天能拿元。

近20年的牢狱生涯没能打磨掉大牛身上那股拼命劲儿。他干起重活不要命,混成小工头,承包一些零碎的建筑工程,开始小有积蓄。但已经不再年轻的身体也发出了警报。

大牛服刑期间致残,出狱时领了一笔赔偿金。他最好的朋友们也不清楚赔偿金有多少,他们只知道大牛用这笔钱加工地上的收入,在沈阳按揭买下一套房。

后来包工程的生意不好做,他索性离开工地,在沈阳打些零工。大牛最近的一份工作是骑着老年电动车在地铁口拉活,沈阳人称为“拉脚”。

大牛的未婚妻年轻时在沈阳也有名有号,早年经营歌厅致富,遇见大牛的时候还有一笔可观的积蓄。

和别的重刑出狱人员一样,大牛也算半个被家庭抛弃的人,因而没回原籍,一直在沈阳谋生。未婚妻不介意大牛的过去,和大牛的儿子相处也很融洽。如果婚礼按期举行,一切会显得圆满,甚至完美。

婚礼定在年5月19日。4月11日早上,大牛死于急性心肌梗塞,终年53岁。

黑龙江老家来的亲戚有意让大牛的未婚妻赔一笔钱,被大牛的儿子呵止。她对大牛的儿子说,“别管他们说什么,我跟了大牛一回,以后你结婚我操办,全套东西我买。”

火化那天,殡葬店老板辣椒出的头车,狱中好友小马、胜子、赵健、铁蛋、铁鹰送大牛最后一程。

火化前,他们把一面印有“援鄂预备队”字样的志愿者旗帜盖在大牛身上。年2月底新冠疫情爆发期间,付广荣挑选了一批有殡葬行业经验的重刑出狱人员,向湖北省民政部门报名支援武汉殡仪馆,但被婉拒。这面队旗就是当时制作的。

武汉没去成,一心想做个好人的大牛和伙伴们为武汉捐了款。

武汉疫情期间,付广荣组织重刑释放人员捐款。受访者供图。无犯罪记录证明

自从开始帮助重刑释放人员就业,付广荣收到过各种各样的关怀,有人说得委婉,也有人说得直白。其实绕来绕去就一句话:“不怕他们(什么时候)一急眼?”

本溪市一位从警30年的老刑警打来电话,寒暄两句就直奔主题:“我和他们(重刑犯)打了一辈子交道,明确告诉你,没一个好人。”

“什么是好人?监狱外面的人都是好人吗?监狱里的人都比外面的人更坏吗?”当然,这些诘问,付广荣没对老刑警说,她客套了几句。“各有命数。”她是这样理解的。

大牛出殡那天,老兵没去。道理老兵都懂,“出来了,里边那些恩恩怨怨都不能带出来。”

可有些恩怨偏偏没那么容易化解。“我和他无冤无仇,我进去第一次蹲小号(单独囚禁),就是他点(举报)的。”老兵说,单独囚禁长达29天,他愤怒过、抱怨过、绝望过,死撑着没让自己崩溃。

从小号出来,老兵告诉自己,要勤奋,要诡谲,要沉默。小时候他看过一部电影,有句台词是这样描述犯人的:“我们犯人是海上的小船,只有跟在大船后面无声穿梭,才有可能到达彼岸,否则命运就是沉没。”

具体说来,“大船”在监狱里意味着繁杂的规章制度和管理者的权力,在监狱外面则被老兵理解为“正道”。

老兵曾在特战部队服役,复员后在家乡沈阳做生意。同行来抢生意,老兵手下没轻重,把人打成重伤。他跑到外地,本想避避风头,没想到又与人结怨,出手打死一人打伤两人。

老兵服刑16年多,两年前出狱时已经51岁。他有电工证,出狱后应聘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电工。本事够用,但他倒在了录用的最后一道程序前——他开不出用人单位要求的无犯罪记录证明。

多年以后,老兵和狱中好友小手在付广荣家狭小的客厅里回忆往事,感叹“命运无常,躲着事还出事。”

老兵屈从于现实,心里仍然不服气,“我已经接受了应有的惩罚。”他只能跟着私人老板干活,工资一直比普通工人低,尽管技术的难题都是他解决的。老板心知肚明,就是不肯给他发正常工资。

老兵索性辞了工,帮妻子打理服装生意,再也不给私人老板干活了。他是出狱买新衣服的时候认识现在的妻子的。

两人交往了一阵,老兵才坦白,“我打过字儿(方言,意为服刑),你考虑吧。”她也坦白,老兵来买衣服的时候就看出来他刚刑满释放,“你的眼睛看东西看人都直愣愣的。”

监狱被高墙包围,除了人,没有会动的东西。老兵出狱很久才改掉直勾勾看东西的习惯。

也有朋友打趣老兵,“所以你和你媳妇俩人,到底是谁骗了谁?”老兵哈哈大笑,说要怪只能怪缘分。老兵服刑的监狱就在妻子的老家,关系好的狱警恰好也是妻子家的熟人。

老兵已经融入家庭生活,他和妻子的家人相处融洽,甚至跟岳父学会了做农活。只有手臂上深陷的伤疤提醒人们,这个头发花白、体格壮硕、面相和蔼的中年人,年轻时有过怎样的火爆与狠辣。

捐款,做个好人

刚出狱那几年,小手也游走于重新犯罪的边缘。他在监狱被欺负过,刚释放那几年一心想寻仇。

小手年轻时杀人沉尸,服刑16年,年出狱。头几年,他开过饭馆,包过快递货栈。但那口气就是咽不下去,他一直在找监狱里的仇家。

仇家知道了,躲着他,但有一次还是在大马路上撞见小手。小手一把将对方从自行车上薅起来,动手前被一起出门的朋友拉走了。

辣椒更危险,出狱头三年,他每个月都从沈阳去一次外地,揣着刀在仇家单位门口等着。仇家托人带话,想和解。辣椒不齿,放出话来,“就是要干死他。”

这些恩怨,付广荣不想插手。“我对他们说,这事儿你别管了,我替你办。”付广荣说,她当然不会帮他们复仇,而是帮他们找工作,介绍对象。当生活的重心落在正道上,仇恨就会过去。

这是他们能够接受的方式,他们认为只有自己人对自己人才会作出这样的承诺。

在付广荣的操办下,小手成婚。如今,53岁的小手身形瘦削,白发满头,烤鸭店打工之余,他还在在地铁站拉脚和打零工谋生。

最近,小手打工的烤鸭店老板不想干了,小手和老兵商量,两人出钱合伙把店盘下来,烤鸭的活儿小手全学会了。

老兵的钱很快到位了,小手的钱都在妻子手里,她反悔了。小手羞于承认,他身上常年只有不到50元,在地铁站拉点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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